对方听闻“穆大人”,脸色骤变,拱手朝郎野道:“老夫姓莫非穆,二位来访,所为何事,老夫昔时在故乡,也并无认得二位。”
任他怎样狡辩,郎野已确定此人就是穆上风,不然,这世上何来如此巧合之事,两个人长的仿佛一个模子刻出,不过一老一少罢了。在年龄上,他与穆大娘相仿,即使他居住在江南,口音依然难改齐鲁之音。老虎这样的木石之人,都知道他与穆白风相像,才会蓦然喊出“穆大人”三字。
“晚生郎野,受一人之托,前来拜会国公,那人住在山东七星镇,姓白。”郎野投石问路,看他怎样反应。
越国公听了“白”字,脸刷的一下就真白了,喊老院公道:“既有人来访,一无拜帖,二不通报姓名,你就这样放了进来,若非念你在我莫家勤恳一生,今日就遣你告老还乡,哼!”
越国公说完拂袖而去,老院公颤颤悠悠过来,轰赶郎野二人道:“你们快走吧,国公极少发火,这下老奴惹下祸事了。”
郎野见“莫可名”发火,更加确定他就是穆上风,猜想他当年更名改姓,定然是发生了惊天之事,谁人没有隐私,此事需慢慢计较,当下带着老虎,离开越国公府,就想回客栈,走了一条街,偶遇穆白风,还没等郎野说话,老虎又是一声惊呼:“穆大人!”
穆白风倒是没有奇怪,自己被唤穆大人,是常有且应该之事,不过此时在越州,需小心谨慎,忙朝老虎嘘了一声。
郎野怕老虎泄露机密,有关穆上风之事,一来没有确定,二来他要亲自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,不然,如此真相,别说穆大娘,就连穆白风都无法接受,穆上风当年抛妻弃子,有违人伦,穆白风母子,怎能不恨,虽然与穆上风匆匆一面之缘,但郎野肯定,他不是那种贪图富贵,背信弃义的宵小之辈,这里面的故事,还需慢慢了解,毕竟,说起来穆上风还是陈幽儿的舅舅。
“老虎学乖了,见面知道主动问礼。”郎野打了圆场,“穆兄是奉王爷之命来找我吧?”
穆白风点头,四下里看看,道:“此地说话不宜,郎兄随我来。”说完,在前面带路,把郎野引到一个所在,却是那“清风雅照”,到得门前,郎野无意间抬头去看,蓦然发现,清风雅照短短几日,已然改名为“清辉雅照”。
他哑然失笑,应该是自己那句“千古清辉、雅照一人”起了作用。
穆白风带路,没有上楼,而是往后边去了,过了一处翠竹猗猗的小院落,进了一个花团锦簇的小屋,之所以说花团锦簇,是因为屋子里犹如花房,处处栽种着花草,花草间置放着藤椅木桌,幽茗泛香,好一个怡神之所。
郎野不知,其实这个妓院,真正的东主就是赛清照,老鸨不过是放在前面支应的傀儡,这里所有的建造,都是赛清照的设计,先前会面赵构的楼上,那是大多数人奉重金都可以登及的,而这里,却是赛清照的最爱,她在此处约见完颜兽,可见两个人的关系远比赵构亲近。
赛清照不仅仅有母仇,更有野心,凭美色、才华结交天下名流,知道赵构虽然贵为皇帝,但此人胆小怕事,做事畏首畏尾,多年来大宋内忧外患,远比不得金国势力庞大,所以,赛清照与完颜兽,走的更近。
郎野心里嘀咕的是,这赛清照果然名不虚传,连兽王都慕名而来,亦或许,赛清照绝不仅仅是会写几首诗,才让赵构、兽王这样的人物青睐,市井之流更是趋之若鹜,不禁感叹,乱世下,到处卧虎藏龙啊!
兽王正与赛清照品茗,看郎野进,兽王给赛清照使个眼色,那女人鬼精,躬身而出,到了郎野面前,抬头看了一眼,娇媚一笑,道:“奴家已请了李清照,不几日便到,届时还请公子赏脸,看两个清照谁是‘千古清辉雅照的那一人’,告辞。”
这一句让郎野欣喜不已,李鬼居然敢请李逵,到时别是一番热闹场景,能够得见李清照,不亚于见岳飞之心,一个,是忠心可昭日月的名将,一个是辞章冠绝八百年的词宗。
郎野见过兽王,话还没等说,兽王啪的砸碎茶杯,手拿碎片逼向郎野的脖颈,怒道:“你既然知道本王此计,必死。”
风舞嘴角抽搐,分明是着急,拳头藏在袖子里,伺机待发。
郎野哼哼一笑,知道兽王这样是虚张声势,兀自往桌旁坐了,拿起倒好的茶水喝了一口,道:“我死了,谁给你卖命,谁帮夺宋,秦桧之辈已然有所行动,我们再迟疑,完颜昌可就一人之下,万万人之上了。”
兽王哈哈一笑,也过去桌子边坐了,道:“郎将军果然英雄人物,处变不惊、临危不乱。风舞讲,你知道本王有心放柔福公主归宋,才让你先抓后放。本王所做,不过是以己之心,度人之腹,柔福公主在我大金,先是狼主的妃子,后被扔在浣衣院做苦力,几次逃跑未遂,惨遭鞭挞,我是菩萨心肠,将她私自放了。谁知又被那些土匪抓去,无奈才请郎将军你出马,果然不负本王所望,又一路护送公主回宋,你说,我这算不算是妇人之仁?”
郎野看向风舞,风舞急忙低下头,他随即明白,原来风舞并无对完颜兽说出自己的原话,而是稍加修改,变成完颜兽心怀良善,放了宋国公主,而不是他蓄谋的一场刺杀。
他此时无法探究风舞的真正用意,唯有顺着完颜兽的话说:“若非王爷心怀大义,我当初怎会答应助您,如今秦桧已经归宋,必然有所行动,若我们出手迟了,风头全被完颜昌抢去,所以,我要进宫,一时没有想出好的策略,才找王爷你商量。”
完颜兽道:“这个不难,我即刻修书,狼主必定会下令再次攻宋,到时你假意出面抗击,我便让你得胜,然后你就居功而得见赵构。”
攻宋?郎野心下犹疑,别是假戏真做,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。
刚想说不,就见一个穿着便装的亲兵匆匆而进,手持信札,递交给穆白风,窃窃私语。
穆白风挥手让亲兵出,后则把信呈给完颜兽,道:“京都来使,有信一封,使者已返。”
完颜兽接过信看了,哈哈一笑,道:“郎将军,你的机会来了。”
郎野木然不懂。
完颜兽道:“狼主欲攻宋之川陕,命我回,我把白风留下协助你,到时,我大军开拔之时,就是你奉命议和之时,只是如何混到赵构身边,这等小事若还需要本王助你,岂不是枉费了你郎将军的聪明才智。”
完颜兽说着起身,“事情紧急,我需速归,届时,本王与你议和会谈时再见。”
完颜兽匆匆离开小屋,风舞和穆白风皆留下,郎野木然而立,我代表大宋与金议和,我岂不是真成了另一个秦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