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子一路疾驰,驶出了几条街。
霓虹掠过巨大的广告牌,黄浦江上的游轮灯火通明,来往车流交汇在一起,灯红酒绿的十里洋场,沪上的商圈夜景销融了金钱的味道,绚烂到迷幻。
冷风灌进来,游走在车内。
车子驶出明公馆附近区域,进入公路,才不得不减缓了速度。
许昭意莫名加入“逃亡路”,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,越想越觉得不对劲。她忍不住问了一句,“不是,刚刚在车库,你拉着我跑什么啊?”
她抱着一根打人未遂的钢管,露出一种“我当时害怕极了”的表情。
奇迹昭昭试图行凶,
闪耀姒姒在线跑路。
“我就是有点紧张。”沈姒寻找能停车的位置,心跳根本平复不下来,“光想着跑了,做什么都没过脑子。”
她才真是害怕极了!
以前她玩过这出,不过没成功,被齐晟按在车里,付出了一笔异常高昂的代价,痛楚和快意翻来覆去地上涌,他要她的命,整整一宿,生死不能。
天知道她今天是怎么得了手。
“你认真的吗?”许昭意哑然失笑,“我可真没看出来你紧张。”
趁着齐晟一两秒的分神,沈姒就划伤了人还顺走了他一辆车。
就这机敏的反应和狠绝的身手,还真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。
惯犯吧,这姐姐?
“你应该问问自己,你是认真的吗?”沈姒扫了眼她手上的钢管,一言难尽道,“我要是不拉着你,你是不是还打算冲上来行凶?”
这么多年来,她只见过别人供祖宗似的供着齐晟,平时没事绕着走。恐怕是头一回有人想直接给他一闷棍。
多么令人动容的姐妹情!
“我跟他处了三年,都没敢生出这种想法,”沈姒回想了下,太阳穴隐隐跳了跳,后怕不已,“你这一棍子下去,别管成不成功,我今晚得交代在这儿。”
齐晟根本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。
他对她越界的举动或过格的言行佯装没见,姑息纵容,无非是觉得有趣儿,高兴了便陪她风月一场,可真计较起来,他对旁人从来赶尽杀绝的。
就像南城那一晚,柔弱不过三分真,她以为自己能哄得他团团转。
但他什么都知道。
那时齐晟将她带出包厢,没离开太远,将她按在了昏暗的长廊里。
天旋地转。
沈姒毫无防备地磕上冰凉的墙壁,被他揽住了腰身,退无可退。
长廊里的光线昏昧而朦胧,齐晟的五官轮廓分明,起转承合都没入阴影里,只能看到利落的下颌线。他捏着她的下巴,轻轻一抬,借着薄光打量她。
沈姒能感觉到他审视的视线。
她受不了这样的距离和视线,绞尽脑汁地找话题,最后只磨出两个字:
“谢谢。”
“谢什么?”齐晟低了低头。
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距离。他靠得很近,将她整个人抵在角落里,温热的吐息掠过她的耳尖。仿佛一低头,他和她就能交颈而吻,呼吸绞缠。
她不能退,却也不敢进。
“谢谢你替我解围。”沈姒撇开脸,躲开了他探视的视线。她心里不安,连恭维都拙劣,“你是个好人。”
对面落下一声沉沉的低笑。
齐晟刻意压低的嗓音,欲到了极点,“是谁告诉你,我是好人?”
他的手不规矩起来。
昏暗幽静的空间里,只他们两个人,暧昧每分每秒都在成倍递增。像是在故意证明自己说的话,他单手箍着她的腰,撩开银线勾边的旗袍下摆,修长的手指冷迫春光。
沈姒大脑轰地一声。
她真切地体验到他的意图,心跳得厉害,有点怕了。前脚才出了虎穴,后脚就踏入龙潭,她一把按住他的手,声音里带了颤,“你,你别这样。”
在齐晟眼里,沈姒那点微末力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,更像在欲拒还迎。
齐晟的手劲很大,单手箍住她的双腕,往上一按,压在她头不上来气得、羞得还是恼的。
如果说之前那句“变态”是在骂他的恶劣行径,现在这句纯粹是给他下定义。
齐晟挑了下眉,嗓音懒洋洋的,“恭喜你招惹了一个变态。”
他的眸色太深,什么还没做,却像要引她陷入一场情动。沈姒靠着长廊的壁面,薄瘦的脊背本能地僵了僵,隔着一层单薄的旗袍,起了一点战栗。
长廊尽头的窗口未关,有凉风穿过,携着不知名的花香,冲淡了迷乱的氛围。
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拍了拍。
齐晟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她的手,也许一开始是想牵住她的,但他没有。
“走吧,我带你回家。”
那时沈姒的确存了利用的心,以为能哄得他团团转,可惜齐晟这人城府深,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如过江之卿。
她那点心思和手段,他一眼看到底。
也许对齐晟而言,一个自以为是的猎物更能挑起掌控欲,他懒得拆穿她,才没拒绝这场半推半就的游戏。
可今晚搞成这样,不太好收场了。
她戏弄他一遭,要是再落回他手里,怕不是死路一条。
沈姒在合适的位置停了车,揉了揉太阳穴,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她笑了声,无可奈何道,“反正你今晚让我大开眼界,太莽了。”
“嘿,别不知足啊姐姐,我那还不是怕你出事啊,我哪儿知道你敢这么搞啊?”许昭意无奈地笑笑,“早知道我就不掺和了,我男朋友还在明公馆呢。”
“要不我把你放这儿吧?”沈姒在手包里摸索了下,将自个儿的车钥匙撂给许昭意,“你先下车吧,材料就放在我车上,辛苦你回去自己拿。”
“那你怎么办?”许昭意微蹙了下眉,不无担忧地看了眼她。
“我没事。”沈姒自嘲地勾了下唇,垂了垂眼睑,语气里含讥带俏,“这么多年都过来了,我怕他吗?”
许昭意轻拍了下她的肩,上下打量了眼,“那这辆车呢?”
这一路可太扎眼了。
但总不能送回去自投罗网吧?
“他的东西都有定位,”沈姒不太在意,用一种“这业务我熟”的口吻,轻描淡写道,“反正开不了多久,我随便找个地方扔下就行。”
这绝对是惯犯了。
许昭意笑了一声,突然觉得自己担心多余,解开安全带下了车。
“我就不送你了,保不准刚才把他惹毛了,”沈姒无奈道,“你再不走,搞不好就走不掉了。以前跟他气,我都跑不出三条街就——妈的,封路了?”
刚刚“小场面,别害怕”的淡定从容全散了,她罕见地骂了人。
似乎是她点儿背,前方路段不知何时发生了大型交通事故,开始戒严,紧急封锁。与此同时,齐晟撂在车上的手机铃声大作,催命似的响起。
沈姒闭了下眼,划开屏幕。
“我给你五分钟考虑,”齐晟的语气还算平静,甚至称得上温和,近乎诱-哄,“你是自己下来,还是我请你下来?”
他沉缓的嗓音里起了点笑意,莫名让人犯怵,毛骨悚然的那种。
“滚。”沈姒平静地撂下一个字,提醒车边的许昭意躲开点。
许昭意虽然莫名,但还是后退了几步,隔开了安全距离。
沈姒面不改色地撂下手机,猛打了下方向盘,将油门踩到底。她掌控着车身紧急回旋后,换了路径,车子离弦。
银灰色的超跑急驰调转。
然而这种帅气又炸裂的高光场面。根本维持不到路口。
这里是沪上,是商业繁华的地方。除了明公馆附近区域,公路限速,根本不能飙车,测速位置还是要放缓。任凭她车技再好,也就掉下一个字:慢。
你妈的,失策了。
沈姒走了回头路,等在红绿灯路口的时候,表情非常得一言难尽。
太令人绝望了。
白折腾这一遭,她还是得回来。
咚咚——
红灯未过,车窗先传来两下敲击声,在逼仄的空间里格外清晰。
沈姒闭了下眼睛,缓慢地转过头来,不出所料对上一道沉冷的视线。
霓虹掠过车窗玻璃,落下一道色彩斑斓的弧。齐晟就立在车旁,颀长挺拔的身形融在夜色里,整个人松散着一股轻慢的劲儿,让人心惊肉跳的邪气。
沈姒的心脏砰地撞了下胸膛。
她一见到齐晟,只觉得头疼,甚至有了闯红灯的冲动。
齐晟勾了下唇,一手搭在车我想做什么?”齐晟微妙地弯了下唇角,漆黑的眼锁牢了她,眸色阴恻恻地往下沉,“既然你喜欢找刺激,我当然是成全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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