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终岁末, 邵恩手头还有两个案子没结,非诉那边也在处理之前积压的事情。
北京连着飘了几天的雪花, 温度跌倒零点之下, 太阳努力从云层里挣扎了几次露头,气温终难以攀回。
最近邵恩手里有桩刑事案件, 刑法第三章那种,他脚不沾地,很少回律所。
徐扣弦则法院律所跟范雪那边两头跑, 她本来就忙,又在处理钟情的事情,时间被挤的更少。
两个人同步忙起来的时候就只有夜晚回家,才能奢侈的碰到面,有时候邵恩回来的太晚。
徐扣弦本来是窝在沙发上等他的, 结果等着等着自己就先累的捧着笔记本睡着了。
邵恩每次都会把笔记本先拿开, 再确认一下东西都保存没有。
又直接把人从沙发上捞起来抱回屋里睡, 邵恩香水的檀木气息徐扣弦太熟悉。
嗅觉灵敏的徐扣弦总是会在被抱起的途中悄咪咪的睁开眼,然后继续装睡,等被邵恩轻柔放置到床上, 就忽然瞪大眼睛,仰头去亲邵恩。
边亲边迷迷糊糊的说, “我在梦游, 我在梦游,我真的是在梦游哦。”
一副耍了流氓不打算负责的架势。
刚开始这种操作的是徐扣弦在生理期,邵恩总是笑笑, 任她亲吻惹火,把人塞回被窝里,自己洗完澡后回来钻被窝给她当暖炉。
后来徐扣弦没了生理期这个保护伞,还是不自觉,依然喜欢这样闹腾,结局不外乎是为自己耍流氓的行径付了全责。
把前几天的也一并负上了。
邵恩之前买的那箱东西还没用完,蕾丝项圈上挂了小小的铃铛。
在轻重不一的撞击中,铃铛清脆的响着,同急促的呼吸声交相辉映,徒添了许多情趣。
午夜徐扣弦忽然腹痛,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外卖吃的不干净。
她轻缓的从邵恩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去洗手间,她知道邵恩睡觉浅,刻意蹑手蹑脚一顿操作,以为万事周全,不幸在下床的时候手臂不小心扫到了床头柜上放的铃铛。
铃铛落地,敲出一声清脆的回响。徐扣弦心头一惊,邵恩近来本就睡不太够,现在醒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着。
徐扣弦摸了手机,自己用手捂着,把亮度调到最低,照着地面确认了铃铛落地的位置,保证自己回来时候不会再踢到发出任何声响。
徐扣弦借着微弱的光亮去看邵恩的脸,邵恩没醒,呼吸绵长平稳。
她光着脚,忍着腹痛悄声往卫生间去,蹲在马桶上一泻千里,才长舒了一口气。
徐扣弦愤恨的打开外卖软件,给晚上点餐的商家打差评,打完之后刷了下自己的评价。
发现这家店评分只有3.2分。
评论大同小异。
“味道极佳,就是食材不新鲜,拉肚子。”
“这是我在我家方圆十里之内,吃过的味道最好的烧烤店了,就是吃一次拉一次肚子。”
“味道给五星,食材给零星,综合一下,一星。”
“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,我以为事不过三,嘴馋吃到第四次,肯定能免疫,没想到直接把我自己吃进了医院,怕了怕了,告辞。”
大半夜的,徐扣弦自己都被评论气笑了。
她点餐的时候没看评论,但是看了销量,销量极高,看来当代青年人为了口腹之欲,甘愿肠胃遭罪的心态如出一辙。
徐扣弦蹲了快半小时,深夜吃了波明星分手的瓜,才回到床上。
她自觉动作轻柔,没有发出任何声音,但却在上床后的第一时间里,被邵恩伸手大力搂进怀里。
邵恩的温热手掌紧紧的贴着她的肚子,使劲揉了揉,但没讲任何话。
就好像是本能的反应一般。
邵恩其实在徐扣弦碰掉铃铛的时候醒过一阵,他怕她发现,所以装睡,等她等久了,也就真的迷糊了。
睡意涌上头,脑袋不清醒,可直接跟本能还在。
邵恩仅凭直觉本能把人往怀里抱,徐扣弦乖巧的被搂着,闭眼即安眠。
冬夜里温暖的无声拥抱,胜过千言万语的浮夸誓言。
****
还不到半个月,从法院支付令到期的前五天开始,钟情就开始疯狂的给徐扣弦打电话。
徐扣弦对钟情的处理方法是直接放置play。
徐扣弦直接把钟情的手机号拉进黑名单,等到自己从律所下了班回到家,吃饱了之后才拉出来,回个电话。
连续三天都是如此。
钟情想找徐扣弦,她怎么都找不到,打电话没人接,律所门口蹲等马上就有保安出来赶人。
这个天气,室外零下十度,体感温度更低,钟情还真的没有像当初抱着一线希望等邵恩那种决心去蹲等徐扣弦。
钟情觉得徐扣弦这个女人太狠了,她就是蹲到死,徐扣弦不想见她,也还是见不到的。
但徐扣弦想找钟情,一找一个准。
第一天的时候,徐扣弦回电话,没等钟情讲话,她就先说话,“你先等我讲完,你再讲。”
“情况是这样的,根据调查,我发现你在云南省曲靖市有一套民宿正在运营。”
徐扣弦话就说到这里,然后她就把电话挂了,并且重新把钟情拉回黑名单。
钟情举着手机,刚开口,迎接她的就是一片忙音。
徐扣弦倒也是说话算话,没骗钟情,剩下的时间的确都是钟情的,钟情乐意讲什么就讲什么,只是自己不会去听。
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吧?
对,就是没什么毛病!
第二天的时候邵恩这边难得完事早,徐扣弦跟他出去约会,庆祝邵恩委托人胜诉。
他们吃四川火锅,徐扣弦在邵恩的严加“看管”下,胃好了不少,终于获得了吃辣椒特许权。
鲜嫩的毛肚下锅,八秒就可以捞出来,爽脆可口。
开始都是邵恩涮好了递到徐扣弦碗里的。
徐扣弦不服气,她自己执著夹了一大片,在锅里来回晃了晃,再拿起筷子的时候,毛肚没了。
只好眼巴巴的看着邵恩拿漏勺从锅底捞出来,后来徐扣弦学乖了,不肯自己动手,就乖乖等饲养员喂食,吃送到碗里的了。
吃完了火锅又去买了条新出的裙子,徐扣弦在商场卫生间照镜子补口红时候,才想起还有钟情这茬事。
钟情接到徐扣弦电话的时候,正在吃饭,登时就没了胃口,结果徐扣弦那边的背景音是水声。
今天钟情精明了,她便抢在徐扣弦前开口,她喋喋不休的说了很长时间,徐扣弦一个字也没回。
等徐扣弦在甜品橱柜前选好明天的早餐,留下邵恩一个人在店里排队结账,自己出店门时候,才把静音取消了。
对,刚刚徐扣弦把钟情那边静音了,同样的她也把自己这边静音了。
钟情说没说完徐扣弦是真的不知道。
但就算钟情讲完了,徐扣弦也料定了钟情不敢挂电话。
“喂?你在听吗?”徐扣弦倏尔发声。
钟情那边马上有了回应,“在在。”
“我没别的事啊,我就是提醒你一下。两天后,也就是二零一八年十二月十八日,申请的支付令到期,我委托人范雪说十八号晚上五点之前看不到全款八十三万元整,十九号就直接让我去法院起诉强制执行。”徐扣弦一口气说完,在钟情歇斯底里的咆哮之前又一次把她送进了黑名单。
回过头就发现邵恩已经站在背后了,徐扣弦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并不避讳他,只是甜品店里人多音杂,而自己有义务清楚明确提醒钟情,所以她才出来打罢了。
“你是不是觉得你女朋友超凶的啊?”徐扣弦垫脚,捏了捏邵恩高挺的鼻子,眨眼微笑问道。
邵恩由着她胡闹,把购物袋都移到一只手拿,伸手掐了下徐扣弦的纤腰,笑笑答,“我只觉得我女朋友超可爱。”
“我很开心你为我这样做,出来混的,总归是要还回去的。以德报怨,何以报德?”邵恩沉声答道。
徐扣弦扯着嘴唇,呲牙笑,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。
都是爹生娘养老师教的,长这么大都不容易,凭什么要任人欺负,任人骗,还不发声?
没能力报复的宽容叫无能为力。
有能力反击的宽容才叫善良。
徐扣弦明显不是个善良的人,好就好在邵恩也不是。
都不是善男信女,凑一对,正好不去祸害人间了。
****
十二月十七号,徐扣弦主动在中午打了钟情的电话,约她见面。
其实半个月之前的钟情看起来就已经很憔悴了,只是当时酒吧灯光昏暗,钟情画了浓妆,勉强还算撑得起场。
现在则是素颜,眼下是乌青的黑眼圈,鱼尾纹细长。
两人对着座,钟情近日被徐扣弦一系列操作弄的昏头转向,成宿失眠,连骂她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“你到底想怎么样?你说出来,我都照做。”钟情有气无力的垂着头,望着地面低声徐扣弦问。
她这十几年都处心积虑的上位,读书时候把有钱的,毕业之后为了户口草草嫁人,工作为了升职给领导做小三,甚至陪有妇之夫的客户在夜总会睡觉。
“努力争取”来的钱主要投资在家乡,买了贷款一个独栋公寓,开民宿,交由母亲跟妹妹经营。
她的工资也不算少,离婚也拿了一大笔,如果贪心不是想要更多,进了传销骗局,倒赔了三百万,现在过的应该风生水起才对。
可惜没如果。
上星期她被人事叫过去,说岗位调动,她会被分到顺义某闲职坐班,待遇等于合同工,这都不是明升暗降了,是直截了当发配边疆。
钟情也气不过,她想找郭磊讲道理,自己给她当了那么久情人,就算散了,又何必闹的这样难堪?
郭磊则是耸肩无奈道,“我坐到现在这个位子,是靠我岳父的,你的事情我老婆发现了,我现在也骑虎难下,你别叫我为难。”
“你信不信我把我们之间的事情都抖出去?我活不下去了,你也别想好过!”钟情当然不是没尝试过去威胁郭磊。
郭磊只是但笑不语说,“你可以去抖,我老婆坦言,男人到了我这个位子难免偷吃,只要还知道回家,不给外面人太多钱,她就都能接受,毕竟嫖|娼是要付钱。而且我岳父不会看我死,但一定会让你死的很难看,你尽管可以试试。”
钟情气的浑身发抖,直接在办公室里砸了面前茶杯。
“咱们桥归桥,路归路,我以前给你的不少,你心里清楚。”
“而且现在不是我想怎么你,是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。”
“但看在旧日情面上,我给你透个实底,上面有领导发话了,说听说咱们单位有个姓钟的女的,生活不检点就算了,学历都是造假的,一定要严肃认真处理。”
“你在这跟我撒泼打滚没用,不如回去好好想想,得罪了谁,去求她。”
钟情终于了解了徐扣弦那天在酒吧的威胁,从来不是空穴来风的恐吓,而是实打实的往死里整。
她不再硬气,亦然不敢对视徐扣弦,只敢气若游丝的问她,想要怎么样。
徐扣弦喊服务生,叫了杯柠檬茶,还礼貌的询问钟情要什么,钟情摇了摇头,回答说不要。
徐扣弦也不强求,帮她要了杯白水。
“这家的柠檬茶不错,是一整个柠檬切开泡的,你不试试真的是可惜了,今天我请。”徐扣弦终于开口,答不对题,四两拨千斤的评价着茶水寒暄,“我还以为你是聪明人,知道该怎么做的。”
徐扣弦拿着搅拌棒,缓缓的把切成薄片的柠檬搅动开来,酸味全出来了,综合了甜腻。
“我要你同邵恩赔礼道歉,你当年在他身上做过些什么,桩桩件件,你给我认明白了。他凭什么要被你以交往的名义欺骗?你当毕业论文好写?”
“哦,对不起,我忘了,你是个抄袭狗,你是根本不知道毕业论文怎么写才丢。”
“我真的很想知道,你是哪来的脸问我想怎么样的?如果你还有点脑子,记忆力估计都差不到忘了半个月前,你可是在酒吧里理直气壮的威胁邵恩,说要污蔑他强|奸过你呢。”
“我一直都想问问,你的底气从何而来。”
徐扣弦话说的很慢,吐字清晰,掷地有声。
“至于我的底气从何而来,我想你多少有些了解了吧?我手边还有点你从前陪某位客户时候的照片,真的事不太雅观。大家都是女人,我不屑跟你一样用这种东西来威胁人。说出来也不过是想提醒你,你所有一切东西,我都查到了。”
最近徐扣弦的忙碌,绝大部分都拜钟情所赐,徐扣弦先是拜托了某位家里在云南省搞地产的朋友查钟情房产,又去自己某位在政府机关有要职的阿姨那里哭诉被某个女人欺负了……
总之为了钟情的事情,徐扣弦几乎把所有能动用的关系,都找了一次。
跟这些人熟不熟另说,徐老爷子膝下单有徐扣弦父亲徐行一个亲生子嗣,而徐行入了公职,到这个岁数十之**是不会在从商了。
欣虹地产日后不是落在徐且鸣就是落在徐扣弦名下。
徐扣弦的这个名字亮在场面上,大家总都是要给几分薄面的,商场波谲云诡,指不定未来那天就会有求于徐家。
钟情在徐扣弦的目光注视下,用徐扣弦的手机给邵恩打了电话,她声泪俱下,情真意切的道歉。
“对不起,我不该利用你的感情,我跟你交往时候的确是有男朋友的,当时我论文被老师发现抄袭,让我准备延期毕业,我才出此下策的。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,我为我的行为道歉……那天在酒吧还那么威胁你,我不是个东西,对不起,真的非常对不起。”
钟情说到动人处,还自己往自己脸上闪巴掌,打得声响清脆,脸颊泛红,徐扣弦就冷眼看着,不做评论。
她开了免提,邵恩全程无话,只在钟情讲完之后,回了她一个冷冰冰的,“哦。”
然后邵恩声音温柔的唤徐扣弦的名字,他讲,“徐扣弦,我这边忙完了,把地址发给我,我等下过去接你,一起吃宵夜。”
“好的,我地址微信分享给你。”徐扣弦软声答,然后挂了电话。
“我按你说的做了,你可以放过我了吗?”钟情眼里还带着泪,脸颊通红,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。
装的倒是有模有样,就是不见半分悔意。
徐扣弦点点头道,“你回去等消息吧。”
钟情拎包就走,刚走出餐厅没多久,就收到了徐扣弦的短信,“明天晚上六点之前,没还全款准时起诉,我只答应了自己不再继续,但没资格替范雪放过你,我们一码归一码。”
“……”钟情看完,当即转身冲回餐厅,刚刚徐扣弦坐的位子上已经人去楼空。
钟情终于明白,徐扣弦从来都没想过要放过自己。
从来没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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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扣弦趴在楼上包间的桌子上边玩手机边等邵恩,时不时的往嘴里送块西瓜解渴。
她本来同钟情没半分过节,但为了搞钟情废了不少力气。
原因无他,徐扣弦要所有辜负了邵恩的人,通通都跟他道歉,哪怕是自己作恶,亲生按着对方的头,那她也要邵恩听见这句应得的歉意。
骄纵也罢,仗势欺人也好。
她本来就小肚鸡肠,不许他人碰邵恩半分。
哪怕他不会计较,她也无法全然释怀
徐扣弦甚至都不敢去细想,邵恩是在怎么样的环境里,苗根正红的生长到如今的。
自己同吴贤闹掰那天,吴贤控诉她,“如果不是你有良好的家境,你未必不会跟我一样。”
当时徐扣弦是真的无力反驳,她无法肯定自己如果在条件不好的情况下,会不会依旧抱着初心和理想过日子。
但现在徐扣弦可以信誓旦旦的同吴贤保证,她会的,就算她清贫潦倒,也不会因为熟悉法律,所以去钻法律的空子,泯灭良知来牟取暴利。
因为世界上有邵恩这种人,让徐扣弦可以坚信自己能够成为跟他一样的人。
有人深处困境,依然仰望星空。
有人陷于泥潭,挺直脊背摘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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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有十天就到元旦了,对于徐扣弦跟邵恩来说,这不太平静却将一生改变的一年即将度过。
邵恩出了差,徐扣弦周末在家补觉,她是被座机的声响吵醒。
这年头能打座机的人不多,说白了就是个摆设。
接的时候徐扣弦就有来者不善的预感,结果还就真应验了。
作者有话要说: 虽然出差但今天还不算忙,所以双更啦w。
大家放心,感情线无虐。
感谢陪伴,这章飞六十六个红包。
【高亮—放完假又开始忙了,所以近期更新时间可能不稳定,尽量保持日更,如果早上六点没有的话w,那就时间看文案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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