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3 章节(1 / 1)

为外室。”

皇帝气得不轻,薛夫人起身,柔滑玉嫩的手掌贴着丈夫的胸口,缓慢地抚慰着,“陛下,可见太子也是有分寸之人,那妓子既是身份低微,太子当知她做不得太子妃,只是太子喜爱,养个外室也不是什么大事。”

皇帝暗道,幸而皇后薨逝之后,他将六宫凤印交托给了薛夫人,有薛夫人在,他总是耳聪目明,万事心安。他抿起了唇,“尚未成婚,已有外室,成何体统?况朕让卫绾前去河西,正是为了促成这桩婚姻,太子竟在那卫家女儿眼皮底下,将一个妓子大摇大摆迎回了洛阳,这样卫邕的脸面如何摆?”

夏殊则道:“陛下可收回成命,河西之行,臣厌倦卫女专断独行,骄纵失礼,正欲退婚。”

那卫家几个女儿,皇帝也是有所耳闻,卫皎不论,卫绾与卫织坊间确有泼辣之名传出,不至于以讹传讹,总有源头。皇帝细想,天下的男人约莫都爱顺从的女人,他不喜卫绾是情理之中,但,如此便要退了婚事,他一番苦心经营岂不前功尽弃。

“荒唐。”皇帝道,“外室可纳,但必须在你成婚之后,即便不娶卫女,也自有别人,如无正妻,便纳一外室,空惹人耻笑!”

“下去。”

皇帝见太子归来得风尘仆仆,又被他几句话顶撞得龙心大怒,愈发是想着眼不见心不烦。

夏殊则于是起身告了退,神色淡漠地折身离去。

皇帝仰靠回虎皮椅,薛夫人再度矮身下来替他抚着胸脯,软语温柔:“陛下莫动气,这天底下好女儿多得是,总有合太子心意的。”

皇帝骤然睁开双目,心中有什么猛然弹动,“卫家二女,卫皎是么?是你亲姊之女,已和离在家,如今还未婚配。”

“陛下?”薛夫人惊愕于皇帝想法,“阿皎是已嫁之身,如何能配太子?”

皇帝蹙起了眉,道:“朕倒是不知怎么的有种印象,太子曾偷取卫皎信物,被宫人撞见……”

薛夫人疑惑,宫中之事她了如指掌,太子身侧她也安插有人,几时发生过这桩事?她内心疑窦丛生,脸上波澜不兴地说道:“是么,许是陛下记错了?”

皇帝也没怀疑,暗想着,许是记错了。

但言者无心,薛夫人却将这话记在了心底,回宫后,立亲笔写了信,着人出宫送至卫府。

卫府正是风雨如晦,卫绾一回来,便受了薛淑慎与卫织不少挖苦,她懒得与这些人计较,装作落魄地回了西院,反倒让卫邕出面遏止了两人的落井下石。

正逢此时,宫中薛夫人一纸密信传入薛淑慎手中,她拆开信,得知今日太子闹出这事,扬言不喜卫绾,陛下心思已有松动,似考虑到了卫皎,薛淑慎大喜过望,手压着信纸抵在胸脯,狠狠地畅快地几个起伏。

卫邕与卫织俱问信上说了甚么,但薛淑慎精明了,不肯再说,以免中途又有了变故,只是心中无边窃喜。薛夫人既肯寄信前来,便是意在说明,她并不介意阿皎嫁作太子妇。难怪卫绾今日狼狈回府,太子也没让人过问一句。

陛下既然动了这样的心思,再有薛夫人的枕头风劝谏,事已成了七八分了。她心想。

卫绾回了寝屋,沐浴净身,仰头便倒在了软褥之中。

倒下之后,这股钝钝的头痛感,才渐渐消弭去。

她嫁不成太子,不知多少人看笑话,首当其冲的便是薛氏和卫织。卫绾最不喜受她们的冷嘲热讽,故不愿听,自己先回来了。

常百草也累了,卫绾让她下去歇息,迷迷糊糊间,不知怎的月娘点燃了烛火,在半昏的月夜里,屋子里燃起了火光,她的眼皮被刺了刺,睁开双眼,只见月娘手掌护着烛火幽然而至,恍如无声。

月娘从前是跟着她母亲周氏的人,卫绾心里极是敬重,便拥被起身,撑着倦意说道:“月娘,您来是有事么?”

月娘坐在床头,放了灯盏,从怀中摸出了一条绣帕,道:“姑娘不在洛阳时,我自作主张,绣了这么一幅鸳鸯图,原来夫人便说我绣得好看。如今姑娘待嫁,我便又绣了一幅,贺姑娘新婚之喜,虽是拿得早了些,但早晚也是要给的。”

卫绾朦朦胧胧的意识,被月娘一语惊醒,她皱起了眉,“月娘不知道么,太子不愿娶我,已想着让陛下退婚了,他今日挽着那美人的手,在洛阳极近招摇,你不知道么。”

今日月娘一直在府苑之中,的确没听过,只是下人私语窃窃,她还以为是主母那边又不喜卫绾高嫁,在背后搬弄是非。她“啊呀”一声,手中绢子飘落在榻。

卫绾原本便心思乱,见月娘如此失望,更心乱了。

一旦嫁不得太子,她要多受东院多少讥笑和挖苦,连带着她身边之人,也脸面无光。何况太子既不娶她,卫不疑留在他身边,恐怕也要多受到刁难和排挤,毕竟当初他是顶了那年高德劭的太子的心腹老将的官职。

名声保不保得住已然不重要了,卫绾并不在意虚名,可以说,倘若不是太子将话说得那般决绝,卫绾是不想退婚的,至少得知太子意欲自污时她便不想了。

甚至,她荒唐地在那之前,竟觉着太子殿下对她是有好感的,她还将上一世的横死试图全推在车骑将军高胪身上……果然人心不足罢了。

月娘走后,卫绾再度躺了下来。难以入睡。

她想的全是河西之行,一路上太子救她于危难,身上负伤隐忍不说,尤其,是他受伤之后靠在树上,仰目凝视满树浓叶的孱弱面容,那眼神是落寞的,有种令卫绾不能忽视感同身受的孤独。

他们都是有上一世记忆的人,正因如此,当身边人都在埋头走着自己的老路,自己还不能直言警醒,无力抵抗宿命时,那种孤独,非经历者不能体会。

卫绾起了早,照约定约王徵在竹水亭设宴一会。

竹水亭便在卫府周边,有薛淑慎的人远远盯着,薛淑慎料得如今卫绾婚事未退,也不敢同王徵越矩,卫绾毕竟不是蠢人,东院的人便只在暗处远远地监视,不敢凑近。

卫绾取了三杯酒,对王徵道谢,“表兄多年照拂之恩,阿绾不胜感激。”

卫绾与他碰了杯盏,一饮而尽。

三杯水酒入腹,卫绾已不胜酒力,脸颊微微吐出薄红,添了几缕艳色,水眸又深邃又迷醉,宛如迷雾之中的芙蓉娇花,令人忍不住要拨雾而探。

王徵仔细观摩她神色,颇含讶然地问道:“阿绾,你要与表兄划清界限了么?”

卫绾失笑:“何出此言?”

面前如霁月清风的男子蹙起了眉宇,“从你自河西归来,对我……宛如不假辞色,是因要嫁给太子了么,觉着应当避嫌,或是太子殿下不允许你与旁的男人在私下会面?”

卫绾单手支颐,轻笑道:“表兄言岔了,你我怎会是私下会面,数十双眼睛盯着呢。”

王徵皱眉又道:“你是真要嫁给太子了么?”

卫绾心神一动,直觉有甚么来得过早了一些。

太子是个忙人,尤其这几年,他不在洛阳的时日,反比在洛阳时要多,上一世王徵趁着夏殊则北上之际,于竹水亭对她剖白心意,情真意切地哄得她心动,跟着便策划了私奔。但,推算时日这似乎早到了几个月。

逃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,卫绾是再也不会做了,她淡淡地抿住了红唇,眸中宛有水汽。

王徵道:“阿绾,你莫嫁与太子。”

卫绾心道,连词儿都还是一样的。

她懒懒含笑,“为何?”

王徵咬牙踟蹰,终是说道:“这么多年,表兄待你的心思,难道你一无所知?”

“阿绾,我亦是心悦你。我这一世不会再喜爱他人了。”

“阿绾,我亦想娶你。比太子真心。”

卫绾笑意未退。

真心想娶她的人,发誓同生共死之人,在面对箭矢之时,身体诚实地拿她做了挡箭牌……哪怕苦心孤诣不想娶她,一门心思要退婚的太子殿下,都本能地挡在女人身前呢。他的骨气、担当、爱恋,在生死面前实在不堪一提。

她眼波如雾,曼妙地凝视着王徵,轻轻眨了眨眼。

一模一样的甜言蜜语,已经不够了。表兄你还有么?

作者有话要说:

王表哥绝对是阿绾最后嫁给夏夏最好的一把推手……

结婚不远了,我发誓十章之内必定结婚嘻嘻。

第 19 章

“阿绾,自幼时起,我举家徙至洛阳,我母指着你与我玩笑,道要成了这桩姻亲之好,我从此心中一直记着。”

“你若喜爱甚么玩具,我从不吝惜割爱,有好处,我总是第一个想到你,有人欺负你,我为你打抱不平,那时人情窦初开,我不免有几分幼稚,说来好笑。”

卫绾沉寂不言地望着他,回首往事,幼时她与王徵确实颇为亲厚,但谁欺负了她,第一个站出来为她出头的永远是卫不疑,其实没王徵甚么事,他个性里的软弱和怯懦,不是朝夕之间便能养成的。

“太子殿下高高在上,为人冷漠刻板,实在不是良配,他若有了未婚妻,不定那女子能是什么下场……”

话音未落,卫绾勃然色变。于王徵纳闷之下正欲窥视她心意时,卫绾慌忙收敛形容,心中犹如翻江倒海。是的,王徵果然记着。

他也有上辈子的记忆,否则她不可能知晓,太子的未婚妻曾死了几个。

不知王徵是否在试探,但他居心何在?上一世他策划与她私奔,双双被乱箭射杀,尸骸都无人收殓,成了岭南桃花瘴里的孤魂野鬼,他如今又来诓她,是何居心?

卫绾心中悸动不安,面上只云淡风轻地蹙了眉,“是么?表兄确实待阿绾有恩,不过这婚既是陛下赐下,阿绾纵有天大的胆子,也不敢拂逆。如非太子退婚,这桩婚事阿绾绝不违抗。”

记忆里,那个娇羞怯弱的少女,在他花言巧语的攻势之下,早已羞涩得面色酡红,宛如醉态,娇憨万状、故作矜持地回道“兹事体大,表兄容阿绾细想”,但卫绾此时的神色,毫无显山露水,忸怩作态,似乎,丝毫都不心动。

王徵微微发着愣。

卫绾已起了身,“水酒已敬,阿绾这几日受了凉,不能在风亭之中耽搁太久,只得告辞了,表兄随意。”

她步履轻盈如絮走下了石阶,常百草撑着竹骨伞,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施施然离去,转出水榭,卫绾听到身畔侍女嘀咕的声音:“王郎君真是不知好歹,难道他敢与太子殿下为敌不成?说这番话,将姑娘你置于何地,若是主母听了去了,更是坏事。幸而姑娘聪慧,未曾应许。”

卫绾道:“是啊,还是你考虑周全,傻子才应该听他的话。”

她望着水畔依依柳树,发出幽幽叹息。

她再也不信了,人被辜负一次便够了。即便王徵这番话出自真心,也改变不了什么,他终归只是六百石符节令,而她终归也只是卫家备受白眼的庶女。

随着卫绾与常百草走上岸,那被派遣而来盯梢的之中婢妇,登时如鸟兽散,云烟一般溜入了宅门之后,跟着便匆匆奔入东院,向薛氏禀报。

因隔得甚远,听不见声儿,只见王徵与卫绾礼尚往来,似在饮酒说笑,时下男女大防远不如前朝严苛,他二人又是表亲,既无肢体碰触,传出去也不惧流言,薛氏懒散地听了,并不留意,心中只想着薛夫人从宫中捎出来的那封信。

这一日里,她时而辗转反侧,时而坐立难安,时而对着涂红的墙壁痴笑,时而又望着堂上的挂画出神。

这一日,卫邕被闹得不轻,到了夜深秉烛之时,终是忍不住,将人一把拽了过来,沉声说道:“你心中到底为何事喜,不自觉发笑一日了。”

薛淑慎不肯说,早已将那封信至于烛火上引燃,信手扔入了火钵里,火舌舔舐之下化作烟灰,没留任何蛛丝马迹,卫邕猜测不出,愈发抓心挠肝般起了痒意,猜测薛淑慎这些年来事情时有做出格时,因大多是为了子女,卫邕也不曾怪罪于她,冷静思忖之后,他道:“莫非是阿皎,她的婚事你心中有了着落了?”

薛淑慎回眸,轻睨了他一眼,便将这讨人厌的老匹夫压了下来,双双倒入床帏。

他要得凶,似在持利器逼问,薛氏直“哎哟”叫唤不停,等他力不从心,稍稍歇下来时,薛氏唤得声音都哑了,卫邕每回**之后,对爱妻便会愈加疼惜,怜她鬓发如云,香汗似雨,娇慵无力地哀声坍陷在软褥之中,也不迫她了,只搂着人亲个不停。

薛氏才红着双眸,睨着他道:“哼,阿皎的婚事你何曾挂念过?她在家中这几月过得可不安生,西院几个老虔婆跟着周氏那刁嘴老婢惯了,尽会编排阿皎,可怜我们阿皎,被人设计失贞,倒成了她的不是,被人骗了婚,苛待几年,也成了她的不是!”

说至此处,卫邕也不禁皱眉,“是么,西院的几个老人,确实嘴碎欠了管教。”

薛氏此时不必挤眼泪,眼眶儿也是红的,声音亦是又软又哑,极惹人怜惜,“这倒也罢了,阿皎自个儿心里也有结,怕是不肯再嫁,偏这节骨眼,陛下钦定卫绾为太子正妃,若是她风光大嫁出门,阿皎真会……”

这段时日,卫皎在卫家固然不好过,西院确也有人搬弄是非,嚼舌根的,但她私心之中却盼着卫绾的好,因母亲嫁来,周氏被贬斥为妾,阿绾自幼丧母,在母亲这边从来讨不到好果子吃,挨了不少冤枉和打骂,如她能出人头地,自然是好的,嫁了太子风光显赫,母亲自是不敢为难,从此离了卫家天高海阔的,一生总会如意些。

只是这番话,卫皎稍在母亲薛氏面前提及,也要挨上一顿骂她无用的喝斥。

卫邕知晓二女儿的仁义与良善,绝不至于是见了妹妹高嫁便要眼红之人,多半是夫人心中不服,拿卫织的态度说作卫皎的。

卫邕心头凛然,“莫非,你还想着阿皎做太子之妻?”

“有何使不得?”被戳破之后,薛淑慎不再打哑谜,对着卫邕因失望渐渐沉下来的脸色,也愈发不愉地说道,“嘉懿从宫中来信道,陛下心思已有松动,在谈论太子婚事时提及了阿皎,嘉懿自己又说,不介意阿皎嫁作太子之妇,你所担忧的俱不成立,还怕甚么?阿皎做太子妃有何不可?”

卫邕冷着脸色道:“陛下已定了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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